凜冽的北風在赤裸的大地上呼嘯而過,紛紛揚揚的落葉隨風散落,正值嚴冬,萬物都在冰雪中沉睡著,沉睡著……
天地宛如一張碩大的銀灰色畫布,這片寂然的畫布上,隱約浮現星星點點的顏色,或鮮紅,素粉,或是被霜雪澆灌出的純白,這亮麗的色彩是山茶繪上的。沒有聲響,一夜之間,她那被冰雪包裹的花蕾在這昏暗的天地盛開了,帶著不可一世的張揚與義無反顧的決然,將所有的熱情毫無保留地為冬天獻祭。
通常,植物為了獲得一定的合適生存條件,大多會在春夏蓬勃生長,獨山茶與梅花不然,她們的存在仿佛完成一種使命——給孤寂寒冬里漫長等待暖春的萬物一點慰藉。古人有詩云,“眾芳搖落獨喧妍,占盡風情向小園。疏影橫斜水清淺,暗香浮動月黃昏”,自古以來文人寫冬必先詠梅,想必是因為寒梅不染世俗、悠然獨立的品性,他們不吝將所有冬的王冠送給這位清幽的絕世佳人。
而山茶,生得張揚濃烈,既無牡丹之大氣,又幾乎隨處可見,沒有梅花的傲骨,倒像有幾分庸俗。而那厚重的色彩,真是庸俗嗎?且莫要忙著下定論。你若愿意,不妨在某個冬日的清晨,去看看那寒風中立于天地間的山茶;你若愿意,不妨再耐心等等,看她惺忪懵懂地將花瓣一片片舒展開,在灰色的天地中獨舞。如果你足夠幸運,或許會看見被遺忘很久的感動,從一朵山茶的蘇醒里,從蒼茫的人世間里,從你堅硬倦怠的心里,掙扎著,破冰而出。
是庸俗?是放肆?是生之喜悅?還是春已不遠的期待?一樹繁花無語,一如天地無語。南昌林科院山茶園里篆刻的《山茶賦》一如描繪。
《山茶賦》
花之最不耐開,一開輒盡者,桂與玉蘭是也;花之最能持久,愈開愈盛者,山茶石榴是也。然石榴之久,猶不及山茶,榴葉經霜即脫,山茶戴雪而榮。則是此花也者,具松柏之骨,挾桃李之姿,歷春夏秋冬如一日,殆草木而神仙者乎?又況種類極多,由淺紅以至深紅,無一不備。其淺也如粉如脂,如美人之腮,如酒客之面;其深也如朱如火,如猩猩之血,如鶴頂之珠。
(胡斌)